齋藤擡高了酒杯，對上佐佐木的唇。他一笑，就著杯子啜了一口。

“我的真命天女，我最愛的愛人……告訴我你的名姓。”佐佐木的聲音仿佛黑色的天鵝絨。

唇齒相碰和刀劍相撞是完全不同的體驗，後者痛快，前者纏綿，不過也可能截然相反。齋藤拒絕這個吻……

在這麽成熟溫柔溫泉水般的聲音包圍下，她維持臉部的平靜，冷淡的回應：“佐佐木殿下，沒有愛當配料，那只是單純兩塊不同皮膚碰一起摩擦一下。

沒什麽意義。”

他的呼吸沒有再熱上一分，她的聲調也沒有再高上一分，難道還要在這麽祥和的氣氛裏“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尖叫著把山崎甚至今井信女都引來？

“小終終，女孩子就如同鮮花，是有時限的，花開完了，若不能結果，是很悲哀的。

我就不能成為你的護花使者嗎？”最後一句話簡直是一聲懇求。

“我不會開花，更不會結果，我姓齋藤名終，我沒有愛情，或者說還沒起頭就無疾而終。”齋藤的話不帶任何感情·色彩，“佐佐木殿下，自從發現我不是男性，您對我的態度就轉變了，在那之前一晚您的話我還記得——

您不相信愛情，更不相信女人，所以別指望用虛偽的愛情去操控女人！”

“齋藤，有沒有人告訴你——你太正直了，連撒點小謊騙騙自己都做不到。”單鏡片下的眼睛伴隨燈光一閃一亮。

“有人說過類似的話。”就是你上輩子的弟弟說的。

“可是這種對我的評價有根有據嗎？難道你要憑直覺給我最終審判？”

齋藤永遠不會告訴他，吉田稔麿搜集大量佐佐木的資料數據，從文字、圖片、視頻到證人證言，刻滿了一張DVD光碟，千年基友不作任何評價，就是挑出了足以抹黑佐佐木的資料給齋藤好好欣賞。

“女人可以用直覺為借口拒絕任何事情。”她並不想和這位手眼通天的權貴子弟變得水火不能相容，下面的話和緩多了，“人與人之間本來就有相互利用的關系，我欠您不少人情，也絕對會還上這些債。

只是拜托您一件事，千萬別在沒愛的情況下，用愛的名義來指揮。”

女人的確會被愛控制，可那也要建立在愛那個男人的基礎上。

“直覺啊……”佐佐木說這三個字一波三折。

“你喜歡的女性類型：頭腦靈活，個子高，堅強，模樣象女演員般漂亮，在一起能夠快樂（也就是個性夠開放大膽）……我完全不符合標準。

我沒說錯吧，佐佐木殿下？”齋藤目光一眨不眨。

“答得很好，這比說‘直覺’要合理多了。”佐佐木仿佛是給學生判分的老師，狡黠一笑，“那麽，祝你所願，心想事成。”

“謝謝。”少女點點頭，“沒其它事我先告辭了。”

佐佐木目送她的背影，哎，這麽遍身通體都浸透忠義，最乖巧聽話好用的忠犬，為什麽在真選組那邊浪費啊。

他最不甘心的，便是以他的情報網，居然查不出她的過去。又不是生化人，怎麽可能過去全是空白（榮太和高杉頗為默契的分別為她遮掩）！

算了，他料到她是為了玩家星人情報而來，而他也有正事要辦。

那位傳聞中的鬼兵隊總督，實際見面，究竟是何種風情呢……

大海的波濤有機會平息，但他的痛苦卻永無盡期。

和遍布荷花的大廳不同，偏廳是以牡丹為主題，紅木家具，散發古樸沈香，墻紙都是富貴華麗的鳳凰牡丹圖。

二人約在這裏會晤見面，首先考慮的就是安全安靜不為外人打攪。

坐定後，高杉晉助對佐佐木說的第一句話就是：“佐佐木異三郎，二十九歲。父母皆是名門貴族。佐佐木家的歷史從幾百年前開始，一直背負著對幕府的責任。父親在他十二歲的時候有一個私生子，即他的異母兄弟鐵之助。母本已有孕，為此墮胎。佐佐木得知後與母親失和，爭執中撞到右眼，損傷了視力，右眼裸視只有0.1。十八歲時，六歲的鐵之助因為喪母被佐佐木家撫養；慣用手為左手，槍法和劍術皆佳，大學專業是法律和文學雙學位。”高杉的和服似乎總要比他該穿的尺碼大上一號，領口寬敞的可以塞下幾個木瓜，銜著煙鬥吞雲吐霧。 “你怎麽不學政治學或帝王學呢？”

忘得掉嗎？忘不掉。

佐佐木他父親的小妾，愚蠢異母弟弟的娘，就是從小照顧他的保姆，更準確的職務描述是私人女管家。那個女人用動聽的聲音為他念故事書，參加他的家長會，校運動會上拎著超大超豪華食盒為他吶喊助威拍攝他跑接力賽的全程，其他同學都以為她才是他的親娘。

她和母親是一樣的，扮演出賢良溫柔的模樣，可是呢？她介入別人的家庭當第三者，最後留下了笨蛋兒子麻煩佐佐木家。

至於母親，反正他做什麽她從來不管。如果她不是任性的謀害了尚未成形的妹妹……他本來也不打算搭理她。她墮胎，一方面是要氣一氣丈夫，一方面是因為擔心再生孩子會影響身材。

齋藤說他不信任女人，不信任愛情，這沒說錯。

他挺可惜齋藤是個姑娘。如果她是男人，佐佐木會更信賴她……也許依然不能，他的決心和她的目標有極大的差距。

“竟然連我的家務事都要管！”佐佐木維持了良好的風度，至少表面上表現得很放松。他體內在升騰一種按捺不住的興奮，棋逢對手將遇良才的興奮。放慢了語速：“每個人都有不為人知的一面，大家都一樣啊，高杉先生。”

他很想補充一句“您這作風和打扮，真該去好萊塢發展。”

會面之前，他整理了高杉晉助個人生活的檔案，了解他的家庭背景，親朋好友，興趣愛好，在哪裏上的學，喜歡哪類女人，以及其他種種細節。

幕府當年若不對吉田松陽下狠手，這世界就不會有什麽鬼兵隊了！

……遺憾的是，可以挖到不少高杉的隱私，而齋藤的……在她進入真選組之前什麽都找不到。

隨著不遠處音樂聲起起伏伏。

他們相視。

與敵人接觸，

與夥伴接觸，

為達目的，任何手段都可以采用，拉攏，或者將對方除掉，或者彌合分歧。他們在甄別，並決斷。不管下一步如何行動，首先要了解對方。

從對方身上傳來的熱力，似乎讓空調控制的恒溫房間的溫度都上升了。

大局已經在變化！所有事物都有陰陽、裏表，他們都清楚，對方堪稱勁敵，秉持利益至上的精神，即使會有很多不同意見，只要能達成最終的一致就好。

“高杉先生，您相信地獄嗎？”佐佐木問。

“說實在的我沒興趣。”地獄不一定死後才會去，他現在已經站在地獄中了。“不過有時候，下地獄我也會奉陪到底！”

無奈逝者已去，實屬可悲；

應去之人尚存，何其慚愧。

“伊東參謀大概正在地獄抱怨你呢。”佐佐木爽心快意的靠在椅子背上。

真選組動亂的內·幕，他掌握了確實的情報，相當清楚一點，好險這個警察組織就被鬼兵隊破壞的支離破碎。

就近觀察，高杉不再是通緝榜單上一個單調的名字，一張邪魅的臉龐，而是有血有肉的一個人。

完全感覺不到面前人的殺意，但是毫無破綻。

高杉能安穩當恐怖分子到現在，和官僚打交道很多了，他們沒一個以蒼生為念，收錢收的爽快極了。

佐佐木是哪類人？高杉那只善於辨別人心的眼睛還沒看準。

高杉不慌不忙反問：“論品論才，你覺得自己是另一個伊東嗎？”

你會嗎？

共商一切？不，他們都必須有所保留。

那些幕府的老人們會用理所當然的低音告訴他：“那些攘夷浪士，不過是蠅營狗茍之輩，不足掛齒。”

如果真的不需要擔心，又為何要建立見回組和真選組呢？

佐佐木閉口不談自己和伊東的異同，而是問道：“高杉，你是要把一橋派和南紀派放到天秤上稱量嗎？”

雖然推舉德川茂茂的南紀派目前在幕府占據優勢，可是一橋派的實力也不容小覷。佐佐木清楚南紀派的前代將軍和高杉有殺師之仇，就算現在德川定定只掛了顧問的稱號，他依然有生殺予奪的權力。

以高杉對這段仇的銜恨，一橋派已經是他最好的合作夥伴人選了。

很巧的是，佐佐木家族就是一橋派的中堅力量。

“那你是要把現任將軍和天道眾放在天秤稱重嗎？”高杉清楚，佐佐木和真選組的近藤局長不同，他知道的東西更多，手伸的更長。

這個藍色星球是很多天人強國的利益所在，勢在必爭，幕府保存實力，醜陋的用無數志士的生命換取了自身對權力的把持；不管一橋派還是南紀派，都對將軍之位虎視眈眈；官員們各存心思，有近藤這種為幕府不惜一死的，也有佐佐木這種看似一橋派，實際卻說不清他立場的。

“要稱量他們的，是你才對。”佐佐木很清楚的看到，那一只獨眼裏，是多麽危險的決心。

那不是一個絕望掙紮的人，那是一只感覺不到疼痛瘋狂嗜殺的獸。

……

在大廳裏眾人跳著舞偏廳裏佐佐木高杉談著話之際，山崎幫著望風，齋藤則小心翼翼躡手躡腳侵入了主人的辦公室。

等到離開這個會場，齋藤已經順利拷貝了主人的電腦硬盤資料——手表裏一個小小的移動存儲設備，其實是200G硬盤，只是這容量依然沒法把超級電腦的全部數據覆制下來，因此她只能挑日文命名的文件夾優先拷貝。

吉田稔麿當年對付天人的手段，如今依然適用，她只是機械的按圖索驥照做，就得到了珍貴的情報。

看了看腕表，那小小物件仿佛足有千鈞。

齋藤清楚這搞不好就是國際問題，她心中說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她在真選組一直是隊士們的光輝榜樣，不是個竊盜信息的犯罪者啊。

拿到東西，他們就盡快離開會場。山崎偷偷夾帶了一些自助餐的點心，說要拿給局長他們吃，齋藤腦子冒出一個問題：局長他們身體裏還有腸胃這些器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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